陈玲：忘不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午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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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玲，爱生活，爱文字，爱所有值得爱的事物。
忘不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午后
文/开心妈花
一九八九年，大哥结婚生子，十三岁的我考上了十里外的中学。本就拮据的家庭愁云惨雾，少了欢笑声。毕竟一大家人要吃饭要穿衣，我还要学费和生活费，母亲有些力不从心。
经过一番考虑，母亲决定分家。所谓的分家，其实就是让大哥大嫂和刚出生的侄子另起锅灶，顺带把大哥结婚时借亲朋好友的债务也做了分配。大嫂觉得母亲欺负人，便收拾衣物常住娘家。
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，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困窘。父亲走得早，母亲是硬撑着一口气不辜负她做母亲的责任。二哥比大哥小三岁，当时也到了谈婚论娶的年龄，得攒钱盖房子。手心手背都是肉，亏哪个孩子也心疼。
我是每个星期六放学回家，星期天下午返校。大多住校同学都是用钱买粮票，在学生食堂就餐的。我考虑到家庭实际情况，每次返校前就让母亲准备一个星期的馒头。有一次班会，班长把统计好的买粮票的人员名单交给班主任老师。班主任老师把我叫到室外，问我怎么没买粮票。我小声说，“老师，我从小爱吃冷馒头。”老师沉默了好久，没有追问。
到了冬天，拿到学校的馒头容易干裂。尤其星期四以后，每顿饭啃咬硬邦邦的馒头，我都会在心里默念二哥抄写在墙纸上的一段话，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，必先苦其心志，劳其筋骨，饿其体肤，饿其体肤，饿其体肤……”；后来我试着用开水泡着吃，那股酸酸的面引子味溢满整个口腔。幸好那时胃口不错，不挑饭。当然，如果挑饭，得有选择啊。
我是盼望学校放假的，因为在家就能吃热饭了。尤其进了腊月门，我掰着母亲的指头计算还有几天期末考试。母亲笑我，“想吃生日包子了吧？每年你过生日，总是赶上考试。唉，你大哥有些日子没来家了，不知道今年他过生日，能不能回来……”
大哥年长我十一岁，写得一手好字和好文。我目前坚持的很多爱好，比如集邮、写点小文字，都受益于他的影响。大哥很关心我的学习，见了面就鼓励我。只是，这个冬天大哥大嫂带着侄子住在他岳父家，我们极少见面。
从早晨就飘舞的雪不急不慢，下了厚厚的一层。午饭后，丝毫没有停的意思，母亲便让二哥骑自行车送我上学。我连连摆手拒绝，“这么大的雪，二哥敢骑车，我也不敢坐在后座的。”母亲不放心，我表现得很执拗，“娘，我这么大的人了，不用送呢。路上走着，脚还暖和。”
背着书包，带着干粮，一个十三岁的瘦小身影在大雪弥漫的午后倔强前行。我缩着脖子，身体前倾，借助午饭积攒的热量抵御凛冽的冷。一阵风急嗖嗖刮过来，打个趔趄扑在雪地上。
天地间白茫茫一片，十米之外，所有景物都很模糊。我怕跌入沟渠，参照路两旁的树走在路的中央，“小妹，小妹……”一串熟悉的温暖的声音传过来，我直起身体，看见大哥推着自行车从对面走来。
我喜出望外，“大哥，这样的天气你怎么回来了？”大哥支好自行车，给我掸掉头上身上的雪，顺手把大嫂给他织的围脖儿摘下来给我戴好，“我快过生日了，今天有空，来家看看娘。”
“大哥，娘想你呢，也想嫂子和孩子……”我怯怯地看着大哥，生怕哪句话说错了，加重他和母亲之间的误会。“哥知道……”说着话，大哥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，掏出十块钱放在我书包里，“这钱你拿着，要考试了，买点好吃的。”
我点点头，没有推辞。在那个年龄段，除了填饱肚子，我很想买平日里喜欢的小头花。快过年了，我希望自己更俊俏一些。
“小妹，好好学习啊。等哥有钱了，哥供你上学……娘也不容易……”大哥咳嗽起来，眼圈有些发红。
一路上，逆风奔走的脚步深深浅浅，歪歪扭扭，很快被铺天盖地的白覆盖。那十块钱滋生的富足和喜悦，无法用文字描述。到了学校，晚饭时间便去食堂买了一份饭菜。幸福真的可以不打招呼的来临，这个学期我也吃上了热腾腾的晚餐。
时间过得飞快，一晃眼快三十年了，那个年少无惧的孩子已到不惑之年。记忆里有的细枝末节形迹渐弱，想不起学校的馒头是什么滋味，想不起湿透的鞋子是如何处理的，想不起单薄的衣服怎样协助我渡过寒冬的……我只清楚记得母亲的叮咛，大哥的关怀，还有风雪路上倔强的前行。
四十多岁的我虽然学无所成，但因为勤俭持家，日子过得也是平淡、温馨。偶尔萌动骄傲自满、得意忘形的幼芽，我都会左思右想，猛然清醒，然后自我批评。
母亲也常常在家庭聚餐时教导我们兄妹要互敬互爱。是啊，生命中最晦涩最无助最疼痛的时候，一家人能并肩携手。日子好了，更该心心相连。
感恩过去日子里所有的经历，教我倍加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好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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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阳雨总第581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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